恐懼,原來是這樣。看著它,心發抖著,不知所措。
男友劈腿,是這種感覺;半夜看到火花四射,隔壁鄰人電線走火,是這種感覺;肚子裡的孩子快要不保,醫生說,最好從台中叫救護車送回台北,是這種感覺;推進手術室,麻醉、動刀,未來不知會如何,是這種感覺;父親陷入昏迷,不知道是否會再醒來,急忙忙搭乘高鐵趕到醫院,是這種感覺。
很久沒有跟恐懼相見了,剛剛在公車上跟它撞個滿懷。
一個滿懷怒氣的精壯男人,為了一點點不舒坦的小事,跟司機大聲口角了起來。車內不是學生就是女人、老人,還有一個離那位失控男子很近、一歲多的小女孩,車裡約十人左右。
近六十歲的駕駛,是一個一板一眼、欠缺彈性的人,他堅持自己沒有一點點的錯,這讓那原來就看這個世界不順眼的男人更加生氣,他的衣著都是口袋,讓人看了非常不安,不知道那些口袋裡裝著甚麼奇怪的東西。
我戴著耳機聽著音樂,因為站在前門邊男人聲音越來越大,而且身體動作似乎準備動手打人,因而高度警覺。腦中浮起了鄭捷的事件,一時不知該怎麼辦,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禱著,希望天使幫忙,不要讓原本單純的情況失控了。
男子要司機把車開往警察局,司機準備停車,一邊用廣播跟車上乘客道歉著,我趕快站起來打算下車,看了那男子一眼,突然鼓起了勇氣,費力地跟男子說,「快把車牌抄下來,去警察局告他!」男子似乎很高興有人認為他有理,臉上肌肉柔和了下來,果真抄了資料,也問了我的電話,然後走到騎樓打著電話。
這時乘客們全下了車,看那男子還在講電話,沒有回來,有些人準備上車,我看司機似乎擔憂著,不知如何處理,已經下車的我又上了車,將我的手機號碼給了他,同時跟他說,「快開車,必要時,我可以當你的證人,不要擔心。」抄下我的電話後,他顯然安心了一些,我觀望了一下,見男子沒有跟上,趕快快步離開。
匆忙間,我沒有回頭確認公車是否順利開走了,但猜想應該是如此。因為擔心那男子追隨著我,我趕緊躲進巷子裡,找到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。
坐定,點了杯拿鐵,喝完,聽了一些靜心的音樂,慢慢才回到了平日的平靜。
喝咖啡的時候,只要有人推門而入,坐在門邊的我,馬上驚恐轉頭,就怕那男子跟了進來。
恐懼,原來是這樣,好久不見。
離開咖啡館後,我走了一小段路,看到一位老得快走不動的老太太,隻身站在街頭,似乎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,我停下腳步,觀察了一會兒,然後上前問她是否要過馬路,她回答我,「沒有,在等車子。」我再問她,是否需要幫忙叫計程車,然後一直彎著腰、偏著頭的她,用很清楚的聲音回答我,「不用」,還補了一句「謝謝」。
一聽到她說「謝謝」,我竟然忍不住掉了眼淚,眼淚一落下,躲藏在心裡,還沒有清理完的恐懼,似乎一下子全跑了出來。
我一直知道人生艱難,沒想到,苦中作樂,其實也沒那麼容易。越來越同理每一個人,人間一趟,需要療癒、學習、感謝跟超越的,實在是太多了。
單純好好活著,真的就很棒了。
(2014.10.24臉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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