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上午,我在國美館附近等候計程車,猛然看見美術園道上一個熟悉的老人背影,我越端詳越覺得心頭發酸,這位獨自出門,右手撐著拐杖,頭兒微低,身體微彎,頭頂前端髮禿,身著米色外套,行動有些遲緩的老人,活脫是我父親生病以後的模樣.
我其實很想把視線轉開,因為我知道接下來可能會承受不住思念他的情緒,但是我還是決定繼續注視著他,兩人連用手撥弄頭髮的動作都很神似,那一刻,我幾乎假想他就是我此生再也見不著面的父親,我猜想,這位老人也跟我父親一樣罹患了阿茲海默症,他們似乎活在一個跟我們不一樣的世界,一切都變緩慢了.
望著那位老人慢慢遠去的身影,我眼眶裡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傾瀉而下,父親生病這七年,我們之間幾乎沒有太多的交談,將他一個人獨自拋入失智症的陰影裡,我真的覺得非常不忍,但我又不知道除了回去探視他之外,我還能多為他做些甚麼.這種無力感,真的讓我非常難受.
自他生病以後的這段日子,我與父親沒有多少的情感連結,要看見他的笑容或是聽見他說話都很不容易.
還好就在他往生的前一年吧!我特別安排了跟我交情很特別的芳療師好友L,專程從中和跑到內湖,為我生病的父親跟辛苦照顧我父親的母親做按摩.
還記得那一天,父親心情特別的好,還跟內埔客家人的L用客家話聊天,極有語言天份的父親,分明是出生在竹北的閩南人,只因為從小跟當地的客家人接近,就能說得一口流利的客家話,那幾乎是自他生病以後,我聽過他說最多話的一次.
父親在退休以前,曾經從事日語導遊工作二十五年,有時候他會在工作結束以後,犒賞自己找人按摩,可能是想起以前還沒有衰老前的美好時光吧!因而讓他沉悶許久的話匣子大開.
還記得那一天,父親心情特別的好,還跟內埔客家人的L用客家話聊天,極有語言天份的父親,分明是出生在竹北的閩南人,只因為從小跟當地的客家人接近,就能說得一口流利的客家話,那幾乎是自他生病以後,我聽過他說最多話的一次.
父親在退休以前,曾經從事日語導遊工作二十五年,有時候他會在工作結束以後,犒賞自己找人按摩,可能是想起以前還沒有衰老前的美好時光吧!因而讓他沉悶許久的話匣子大開.
我一直很謝謝父親在我成長中對我的適時鼓舞跟疼愛,例如當我莫名其妙堅持一定要上昂貴的貴族高中聖心女中時,他不曾澆過我冷水:初踏入社會工作時,也學身邊的同事想要擁有一只LV包包時,我的父親也是一口答應,可是才用了沒幾年,那只包,早就被我扔在牆邊;工作沒幾年以後,我又要放下不錯的工作機會,逃去紐約時,他也是唯一說好的人.
相較於我的成長歲月裡,他給我的愛,我給他的關懷實在是太少了,很悲哀的是,這是在他化為煙灰以後,我才終於體會到的.
相較於我的成長歲月裡,他給我的愛,我給他的關懷實在是太少了,很悲哀的是,這是在他化為煙灰以後,我才終於體會到的.
在父親的告別式上,我原來是答應寫一篇文章悼念他的,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卻步了,但我其實心裡有數,我是如何也無法用文字寫清楚講明白,我對他滿滿的愛與感謝的.
我的這一生裡,他是真正一路支持著我勇敢追求夢想的那個人.
還記得爸爸昏迷以後,我們從台中搭乘高鐵回台北,當我拿到我手上的車票時,我就知道已經度過好多次險關的爸爸,這一次逃不了厄運了,很不可思議的,我坐的車次是414,而且是四號車廂的4C座位,我想這一定是某一位好心的天使發給我的密碼,祂想要幫助我先做好心理準備.
訊息傳來,我懂了,心情自然是平靜的.
父親待在加護病房不曾醒來,在他快要往生的那一刻來臨時,當時只有我跟母親在他的身旁陪著他,我應該是第一個發現異狀的人,因為插在他身上的機器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,螢幕上原本像小山起落的線條突然猛地下降,我趕快呼喊身後的醫生,那位醫生立刻起身大喊:"快叫其他家屬進來!"沒多久,我哥哥跟嫂嫂一家人也全部擠到病床邊,大家都虔心地念著佛號祝福他一路好走.
然後他就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,眼前只剩下一個不聽使喚已經老舊的身軀.
死亡原來是這麼一回事,我很感謝父親讓我參與了這神聖的一刻.
當死亡那一瞬間來臨時,我看見他的臉龐自他的右邊往左邊迅速變黑,皮膚的質感立刻呈現像乾涸的地微微裂開的感覺,父親死亡的樣子,在我看來還是美的,我很慶幸自己沒有目睹後來引發他死亡吞嚥困難時的狼狽模樣.我寧可記得他這一生的瀟灑.
念書不多的母親,形容父親死亡的那一刻 ,用的字眼極美,也相當貼切.
"他走的時候,臉上很平靜,很像海浪慢慢地靜止"一生戀著父親,永遠把他當成世界中心的母親這麼說著.
忘了哪位作家這麼說過,失去父母的那一刻,就像是自己也死了一遍一樣,這種頓失依靠的感覺,我現在也略有體會了.
浪,平靜了;思念,永不停止.
忘了哪位作家這麼說過,失去父母的那一刻,就像是自己也死了一遍一樣,這種頓失依靠的感覺,我現在也略有體會了.
浪,平靜了;思念,永不停止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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