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與鳥

這是詩人羅門的句子,被刻印在台北捷運站中正紀念堂站的通道上.

    快速地決定賣掉我漂亮的高樓房子,我的內心痛苦了好多天.

    那天想起了我如何一點一點地佈置這間房子的細節時,我忍不住落淚了.要走,是很容易的,但要瀟灑地離開, 卻是極不簡單的.

    四年多的住所,我愛得不得了.這裡有我與先生的愛戀,還有我母親對我的疼惜,我孩子的成長記憶,還有鳥兒對我一手打點起來的小陽台的依戀,還有許多鄰居跟社區打掃阿姨的可愛臉龐,要拋下這一切,我真的非常不捨.

    哪裡再去尋找一個如此接近天空與鳥的住宅呢?曾經我幾乎以為可以完全耽溺在這棟舒適的高樓裡,過著半隱居的都市生活,現在我被迫看清楚,夢,是不真實的.

    房貸的壓力是現實的,孩子的學費是無法逃避的,我不得不承認,做夢,是少年人的權利,不是我的.

    瘋狂的看屋,好像深怕自己流落街頭似的,我才知道自己多麼地沒有安全感.原來長期租屋的噩夢, 不僅是我母親的苦,也跳到我的身上了.我也才終於看清楚,自己是一個多麼放不開的人,多麼被外相綑綁.

    我成年以後,除了高中在聖心女中的宿舍住過一年之外,也僅有短短的七個多月,隻身住在美國的紐約法拉盛,可是那時候的房子還是室友幫忙尋找的,因此我這一生根本沒有甚麼機會自己找過房子.

    四年多年前,在台中的五期,找到這間美屋的那一次,是唯一的一次.也許正是因為練習得不夠吧,所以找屋,變成我一個很大的壓力來源.

    還好從一片驟然決定賣屋的混亂中,我逐漸體會到,看清它,面對它,壓力就不再那麼可怕了.

    當我看清自己的執著時,我的心也慢慢地安靜下來了.

    有來,就有去,有開始,就有結束,差別在於早晚而已.
    變化,就是人生的旋律.

    想清楚,看清楚以後,我便笑得出來了.我羨慕那些來看我房子的人,沒有忌妒.

    這樣的美屋與美景,我曾經擁有過,那也算是一生一世的記憶了.

    我,還是都市裡一隻快樂的鳥,我相信,在某個角落,一定有一個更適合我的天空,等著我.